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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不止于闲乐，有得方为不虚行。

“相濡以沫”“相忘于江湖”出自《庄子》一书的《大宗师》篇。对于喜欢读闲书的人来讲，能够通读《庄子》一书，并能窥见其深奥大意于一二，实属不易。如果不讲宗派，不论体系，不谈哲学，不攻道术，断章取义地摘取一两句能有所悟有所得，已经算是不错的道法修行了。

《大宗师》通篇讲了站在“人”的立场如何对待天与人、乐与不乐的取舍和态度。在一般的认知里，我们常常把“相濡以沫”视为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典范，尤其是比照夫妻之间，体贴彼此真姻缘，同甘共苦好夫妻。这也许就是一个典型的“断章取义”，如果放到具体原文语境当中，应该有“似是而非”的赶脚。不妨看看原文是什么模样：

“泉涸，鱼相与处于陆，相呴以湿，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于江湖。与其誉尧而非桀也，不如两忘而化其道。夫大块载我以形，劳我以生，佚我以老，息我以死。故善吾生者，乃所以善吾死也。”

原文的语境下，庄子只是举了一个例子：泉水枯竭，鱼们（几条鱼不知道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绝对不是一条鱼）的生存环境由水中变成了陆地，为了活命，彼此之间用呵气帮对方保持湿润，用口沫来湿润对方。用历来的价值观标准来评价，这该是一个多么感人的互助事迹。但似庄子的本意并不是要极力赞扬这样的暖人义行，而是转折为“不如相忘于江湖”！神来一转，意外一折。查看各种翻译版本，不尽相同。前半句大致的意思框架都落在了“患难互助”这个道德点上，而后半句就有分歧出入：有的解释成“缅怀当初的水中原本陌路的自由生活”，有的解释成“不如水中不认不识地了无牵挂的各自自由”，有的解释成“不如只有在江湖中彼此无记无挂”，应该属于“橘生南北”之类的分歧。但结合上下文，应该是“与其处境相同彼此成为负担地痛苦，不如畅游江湖之间彼此不遇的快乐”。

“相濡以沫”和“相忘于江湖”后来被不同的文字篇章引用，含义稍有区别，表达的情感有怀念、留恋、释怀、惜别、惆怅、诀别、绝然等，应该还有逃避……相濡以沫，是一份于患难时所见的真情，但彼此也成了对方的负担；相忘于江湖，是一种自由了然，但不免失去了人间烟火气色。

相濡以沫对于当事的鱼，在见真情中同死，是一种可怜可叹。同死的鱼不会叹怜，也不知道究竟谁叹谁怜，所有的赞美和褒奖跟相濡以沫中和相濡以沫后的鱼没有半点关联，鱼们之间的相呵以湿、相濡以沫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。如同患难夫妻之间肯定不会有每日的提示：我现在跟你相濡以沫呢！他们两人只是认为应该而已，是一种家庭责任的本能。突出强调“相濡以沫”的高尚情操，也许会有“鼓舞他人对自己好一点”之嫌。

相忘于江湖，对于鱼而言，不存在缅怀、怅惘、留恋等复杂的情感体验，只是心为物役的外挂。与其在纠结的折磨中相遇，不如陌路了无牵挂状态下的快乐。不入世，不近人间烟火，其快乐也只是外人的一种感觉，究竟是否快乐，“不足为外人道也”。谁都不曾“出世”过，又谈何快乐是一种真切体验？

换一个角度思考一下，鱼们之所以“相濡以沫”，是因为“相处于陆”的不利环境条件，可以理解为一种局限或是一种工作生活不适应的环境。在不适应的环境中挣扎生死，肯定没有回归“江河湖海”活得恣意自由；在受局限的环境下彼此迁就和宽容，不如“老孙去也”来得从容自在。